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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三聯生活周刊
我們苦苦等待詹姆斯卡梅隆的《阿凡達2》,似乎在等一件比電影更加重大的事。那種感覺有點像等待畢業旅行或蜜月旅行:你仔仔細細地規劃,鄭重其事地倒數,盼它來,也怕它來得太快因為,你不僅想擁有一趟完美的旅程,更想以此為一個值得紀念的節點,開啟一段新的生活。

這種期待如此之高,不啻于在期待奇跡;蛘吒鼫蚀_說,是奇跡的重演。在遙遠的2009年,《阿凡達》確實是多重意義上的奇跡。電影院門口多少年沒排過那么長的隊,當年為數不多的3D IMAX 場票價高達180元。此片最后票房29億美元,位列影史第一。以它為濫觴的3D放映,令人大開眼界,也為全世界的電影院續了很長的一口氣。
現在,《阿凡達2:水之道》(以下簡稱《水之道》)已經上映5天,F在,基本上可以說,這部續集是今年最值得去電影院見識的奇觀,但它應該不會是我們期待的奇跡。不論口碑(豆瓣8.2)還是票房(貓眼預測國內票房從30億跳水到10億),它都不太可能復刻第一部的成功。

我并不擔心“卡神”有一天會輸給世界,卻有點不忍心看他輸給自己。
好奇vs貪婪
《水之道》的故事發生在原作十年后,轉生為藍皮膚納威人的主角有了一個五口之家,而大反派上校這回也轉生納威人重臨潘多拉。為了逃避追殺,主角一家離開叢林,遠赴海濱,和綠皮膚的水族人一起對抗人類……

都說《水之道》畫面很美,故事單薄,這其實也是批評“美國大片兒”的老話了?烧材匪箍仿膩矶疾皇沁~克爾貝。卡神雖然更以各種特效創新而聞名,卻每次都能把一個標準化的好萊塢故事,講得有頭有臉、可圈可點。
《水之道》這回純粹是“善水者溺于水”。

十三年的間隔期,足夠一個孩子從小學讀到大學,卻只夠拍一部《阿凡達》續集。它的難產成了傳奇。當相聲演員們不再好意思重提“阿凡達”和“阿凡提”的爛梗,不斷跳票的新聞本身卻讓人啞然失笑。如果他不是卡梅隆,你簡直要懷疑導演會不會在騙投資。
實際情況是,卡梅隆像《水之道》開篇的主角家庭一樣,在幕后悄然養大了四部續集,而且全部都做了完整劇本和完備的生態系統。故事和電影本身,已經不能滿足卡神的雄心,他意在創造世界。

十九世紀的音樂大師理查德瓦格納,用26年心血澆筑出《尼伯龍根的指環》歌劇四部曲,卻不知道更適合的表現形式是“電影”,可惜那時候還沒發明出來。而《阿凡達》五部曲,最好的呈現形式可能也不是電影,而是某種大型VR游戲,可惜現在也還沒發明出來。
一不小心走到時代前面,是天才必須承受的悲哀。卡梅隆需要五部電影的體量,才能完整展現他心中的潘多拉世界。但故事本身的密度似乎并不支持這樣的時長。我猜,如果把《水之道》和第三部的內容糅到一起,這個故事的精彩程度至少和第一集不遑多讓。
卡神在采訪里特意強調,第二集的故事自有其完整性。但顯然,很多“好東西”預先留給了第三集。《阿凡達1》里有許多經典橋段,在《水之道》中缺乏對應的展示。比如第一部里人類一遍遍發射導彈轟炸納威人敬若神明的巨大古樹,是全片最震撼也最悲情的部分。第二集里的捕鯨場面,雖然也殘酷、也悲情,畢竟難以對標。

一頭鯨魚的生死,無法和毀滅整個民族的歷史、信仰和家園相比。實際上,在《水之道》的高潮,水族人竟然一聲不響地集體缺席了。真正的舉族大戰,明顯留給了第三部。
《水之道》雖然長達193分鐘(比第一部還長半小時),但卻并沒有發生足夠多的事。當中有很大一塊時間用于展示海洋世界。國內外很多評論都戲稱此片是“最貴的紀錄片”。
倒不如真的就這樣看:劇情只是個盒子,海洋奇觀才是櫝中明珠。你可以簡單地說清楚劇情,但你絕對沒辦法“劇透”大海。你總不能說海很大、很藍……你只能去親自感受,隨沉重的波濤搖晃,看發光的在眼前穿梭。你一會兒恍然以為自己也能輕易御水而行,一會兒又想催人物能不能快點上去透口氣……

這種奇觀絕不只是技術的勝利。如果一部文藝片里出現大膽任性、脫離主線故事的抒情段落,只會被奉為神來之筆。并不因為卡梅隆花了很多錢和時間,發明了很先進的技術來拍,這個海洋場景就不神了。要我說,這種級別的奇觀非但不對立于故事,反而同根同源源自同一種好奇心。
卡梅隆的父親是個電氣工程師,母親是藝術家和護士?茖W+藝術的家庭背景看來頗為重要?ㄉ窬蜕裨,他不僅僅是個電影導演,更是一個“文藝復興人”一個達芬奇式的全才。很多人不理解為什么《泰坦尼克號》的開頭要放一段冗長的海底科考畫面。其實科考本身才是卡梅隆的興趣,那部電影反而是這種興趣的余緒。

如果卡神不拍電影,他也會成為一流的科學家和探險家。比如2012年,他就獨自駕駛潛艇,潛入馬里亞納海溝底部挑戰者深淵(深約1.1萬米,是人類已知的海洋最深處)在那里停留六小時,采集了大量影像和標本素材,還發現了許多新物種。這也是世界上第一次單人潛入馬里亞納海溝底部。
徐浩峰老師說,“電影的本質是對他人生活的好奇!备贫鴱V之,藝術家應該對廣大的自然世界有無窮的好奇心。藝術家不應該只關心藝術,這就叫“功夫在詩外”。不管《水之道》的拍攝技術多么先進,相信遲早都會普及的。更難能可貴的卻是他這份好奇心。有這份心,自然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很多人打著造夢的幌子賺錢,卡梅隆卻是打著賺錢的幌子造夢。其實他和騙子一樣貪婪,只不過他貪的是一整個世界。在孩子、科學家和真正的藝術家身上,好奇和貪婪難以簡單切割。《阿凡達1》的成功和《水之道》的不那么成功,源自相同的好奇和貪婪,導演自己當然是愿賭服輸。作為觀眾,我們也不妨舍錢陪君子至少,可以陪到第三部。

潘多拉vs四海一家
所謂科幻史詩,往往科幻是皮,骨子里是史!渡城稹妨壳,糅合了七十年代的石油危機和羅馬帝國的衰亡史!度w》講中國近代史,明眼人不難在智子以和服少女形象出現前,看出“三體人”不過是翻版的日本軍國主義,“黑暗森林法則”是翻版的“落后就要挨打”。
《阿凡達》系列很明顯是在重述大航海時代的殖民史。歐洲人的環球探險,是全球化的古早起源。當然,驅動這種冒險的精神,同樣是好奇和貪婪兼而有之。
本來,美國大兵杰克薩利(以及納威人)和上校(以及機器人)分別代表好奇和貪婪的兩極。但隨著故事的深入和展開,《阿凡達》系列很難再維持種種天真的兩分法:土著人的都是好的,殖民者都是壞的。或者:神秘主義都是好的,現代科技都是壞的。

潘多拉星球就像一個大網吧。萬物互聯的生態,通過納威人網線般的辮子,巧妙地展示出來。第一集里的潘多拉兼顧了玄學和科學,并且保持微妙的平衡:它的玄學提供了科學無法給予的靈魂的慰藉,而它的科學則給了生態網絡一種比較可信的解釋。
《水之道》開始打破這種平衡。比如主角領養的小女兒昏迷了,用現代醫學技術怎么都查不出所以然來,結果部落女祭司跳了個大神,立馬醒了。原理沒有解釋,而一旁的人類科學家似乎也并不好奇。甚至所謂的“水之道”本身,與其說是一套呼吸技巧,不如說是某種帶點哲學意味的咒語。

卡梅隆小時候拒絕參加圣經唱詩班,覺得那像“原始部落的吟唱”。他成年后更是強調“不可知論”只是“懦夫的無神論”。然而在堅定拒絕西方宗教以后,他似乎又開始崇拜各種原始部落的神秘主義。
第一集里,納威人巧妙而艱難地用冷兵器打敗了人類的飛機坦克。但這種勝利顯然很難復制。結果到了第二部,納威人打現代化部隊,主要還是弓箭斧頭,卻砍瓜切菜般容易,竟有幾分神劇的味道。

這種情況就像以前有部叫《獨立日》(Independence Day, 1996)的大片,里面有個老農民,駕駛噴農藥的老爺機,在一群噴氣式戰斗機和外星飛船之間穿梭,竟憑舍生忘死的英勇加上一點僥幸,干掉了外星人的航空母艦。這種事來一次還行,甚至還挺感人,但如果反復出現,就有點搞笑了。
當然,納威人一旦嘗試用互聯網思維去理解“圣母愛娃”,無疑會讓她去魅。但既然所有的納威人都自動掌握了英語,他們桃花源人式的天真無邪,又能維持多久呢?
卡神為潘多拉星設計的每一種動植物,都請專業的科學家把關,力求合理。但卡神所創造的土著文明,似乎還不夠合理。他們總是被動應激,缺乏合理的自主選擇。他們永遠比人類更神奇、更高尚只要他們永遠不改變。

《水之道》名義上的主角杰克,卻在強行改變。遇到危機就舉家潛逃,全無第一部里的領袖風范。這不是置子民于不顧嗎?而且還連累了本來無關的海洋部落!安荒芴,必須打!”這個道理他原本不知道么?如果硬要說家庭是軟肋,至少他自己不該跟著一起逃。
反而那個原本很臉譜化的反派上校,更有意思一點。上校最起碼在努力和血緣上不算親生的兒子一點點建立關系,最后“虎毒不食子”的選擇,雖然俗套,也算合情合理。此人真正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公報私仇,名義上是為了什么人類大業,其實就是想殺主角全家,這種壞,很虛偽,也很真實。

但整個《水之道》里最動人的角色卻不是人,而是那條斷鰭的鯤。它多多少少是美國名著《白鯨》的精神后裔,既代表永不妥協的自然,也是一個孤獨的復仇者。它終于怒而躍出海面,瘋狂蹂躪漁船的場景,是《水之道》里最大的爽點。不被理解的孤獨,無處訴說的不公,這些才最能引發當代觀眾的共鳴。
為什么電影的角色塑造,好人不如反派,人還不如魚?這恐怕也并不是偶然。因為向來左傾的好萊塢和美國教育體系,已經有一股很大的風氣,人不再是萬物的靈長,宇宙的尺度,反而是地球之癌、萬惡之源。而在人類當中,白人和男人更是尤其可惡。“老白男”這三個字本身,在美國的批評體系里,已是三重原罪。

卡梅隆自己當然也是個“老白男”,屬于需要批判和自我批判的對象。在《水之道》上映之前,他的一番言論曾在推特引發軒然大波他說睪酮素是男人必須排出體外的毒素,因為那會讓男人暴躁好斗。
此言很快引來馬斯克的嘲笑。醫學專家則紛紛表示反對:睪酮素非但不是什么毒素,而且對于健康(肌肉、骨骼、造血、生殖等等)非常重要,對男女而言都是如此。而且你也根本沒法“排出毒素”……
不論是出于無知還是刻意迎合潮流,看卡神說出如此反智的言論,令人心碎。沒有人愿意看到一個“文藝復興人”走向精神上的自我解構和自我閹割。而且在永無止境的“政治正確”競賽里,這種姿態根本就沒有人買賬。西方的評論界仍然在指責卡梅隆不夠“進步”。

但這種自我閹割卻難免損害電影本身的健康!端馈反_實是一個缺少“睪酮素”的作品,你總感覺大海雖大,卻不如第一集的森林那么豐饒,某種生命的蓬勃活力缺失了。生命自發的出其不意,僅見于那頭大概暴躁毒素超標的圖鯤老哥身上。
潘多拉星球,顧名思義,本應險象環生,極度危險,然而在《水之道》里它卻真的越來越像迪士尼樂園的一角,風景優美,闔家歡樂。所有的戰斗都是精心排練的歌舞表演,既沒有生理層面的生死攸關,也沒有價值取向方面的震蕩。卡梅隆在潘多拉里面投射了一種天下一家、大同世界的美好幻想,但畢竟并不符合復雜的歷史,也不符合復雜的現實。

在我看來,卡梅隆并不想用童話“洗白”西方的殖民史,他只是仍然活在全球化的童年時代。他本質上屬于九十年代。像《阿凡達》這樣頭腦簡單的龐然大物,是僥幸存活的恐龍,可能看一部少一部。
迪士尼收購二十世紀?怂褂皹I,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可以收購阿凡達的IP。只是不知道精明的米老鼠,還有多少耐心為卡梅隆保留一個侏羅紀公園。